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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人勿近(七)

*ooc



赖冠霖细想最近最令他心跳加速的事,是一打开地下酒窖的门,正对他的朴志训便会猛地抬起头,像只因主人一句“开饭了”而惊醒的小猫,有点儿期待模样地、忽闪着盛满水的眼睛。


“你来了。”


“嗯,过来吃饭。”


朴志训犹豫了一会,大概还是忍不住饿意,缓缓走过来。赖冠霖瞥见他不情愿的样子,忍不住扬起嘴角。他们把不用的酒柜当桌子,外卖满满当当地摆上去。


“出去安排了些事,”想让他安心,赖冠霖主动解释道,“别担心,这个酒店的酒窖是我们家买下的,只有我有钥匙。”


上次见面后朴志训就不怎么说话,他点头表示知道了,随即把头埋进碗里,大口吃起还冒着热气的米饭,饭粒沾到鼻尖上也浑然不觉。


“你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吗?”他低着头,像是随意地一问。


“我在保护你。”


朴志训抬起眼直视他,眸子里满是冷漠。“你连自己都快护不住了,你拿什么保护我。”


赖冠霖心里一沉,愧疚感一如石子丢进湖里,骤起的水纹。可他的确没有头绪——如何给他承诺,如何在自己都护不了的情况下,尽全力保护他。朴志训问题等同把他扔进布满尘土的死胡同。


可赖冠霖又认为自己有点失心疯,竟觉得朴志训咄咄逼人的样子也可爱极了。他把男孩鼻尖挂的那粒米饭摘下来。


“你一个人呆着怕吗?”


“你又这样,不回答我,”他隔了一会才说话,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回应似的。“不怕。就是不知道时间,还有......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

赖冠霖愣了一下,随即取下自己的手表,戴在了朴志训手上。“我六点回来。”


“你又要走吗?”朴志训急地突然从凳子上跳下。


“我会告诉你怎么保护你的。等着我。”


赖冠霖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,正对上朴志训的视线。他仍站在同样位置,自己的金属手表在他手上不太相衬,灯光晃到表盘上呈出圆形的亮光。


“知道了,六点。”他扬起一个微弱弧度的笑。离开之前,赖冠霖心里还是没有任何周全的计划,六点之前这段时间,他想思考出一个能让朴志训安心的回答。可那仅此一个带着信任气息的笑,成了捆绑住两只离群幼兽的绳索,也往赖冠霖布满尘土的死胡同里,打下一束光线,给了他百分百确定的答案。


他不想再在凶吉难卜的商业暗斗、家庭争端中战战兢兢地活,为了一个继承人的位子。

他想逃走,跟他的精灵一起。






午后罕见地没有阳光,天空像因即将迎来一场雨而染上灰尘。逃跑的想法逐渐成形,随着渐渐阴沉的天气越来越迫切,赖冠霖几乎奔跑着走回酒店房间,往箱子内塞行李。凭借他的人脉,几个按键便能使自己或他人的身份记录从世界上消失殆尽,亦或以另一个新身份生存。去木屋的路上,他几经联系,方才重金托人办妥。他估摸至多几天后,等待他和朴志训的,便是全新的开始。


他最后一次走进木屋,想向自己的过去告别。无论是偷情的母亲、忘记面容的亲父、虚伪的友情、还是察言观色的每分每秒,都在望进那双渗水的眼睛的瞬间成为过去。


他现在要向新的人生大步走去。
向着朴志训走去。


即将六点。赖冠霖加快了步子,笑意再也藏不住——大概做出如释重负的决定后都会如此。还因为,他知道朴志训在等他。开门的瞬间,他期待着迎上那双小猫般咕噜转动的眼睛。


可开门进去,眼前的场景令他怀疑自己是否不小心穿越到其他什么时空里去了。他确认这是现实后,才突然觉得,那几个小时的安排和决定宛若一场美梦,而面前是惊醒他的钟声。


背对他站着邕圣佑和黄旼泫,还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。他父亲。朴志训的双手被绑到身后,正对着他跪坐在地。


钟鸣声传来,梦碎了一地。


“啊冠霖来了。”邕圣佑转过来,发送着显而易见地告知。


父亲跟着转过来,强大的气场投下一团阴影。虽然不是生父,赖冠霖对这个父亲始终带着敬重,以及畏惧。


“您怎么来了。”


“我怎么来了?要不是他俩告诉我,我还不知道有地下媒体的人在调查你。怎么,你不打算通知我这老头子一声?”


“我正在处理,”赖冠霖努力让自己声音显得不那么心虚,“是打算联系您的......”


“处理什么?跟这小子谈恋爱?还把他藏在这,以为就你一个人有钥匙?”父亲走到他跟前。
“国内的舆论差不多熄火了,你明天就给我回去。”


“至于那个小子,交给黄旼泫处理,别插手了。”


赖冠霖看向跪坐在一旁的朴志训,他也正好抬起头看他。本就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又包着露珠,在眼眶里颤动。他在强忍着泪。


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求您。”


父亲仍不吭声地往外走。赖冠霖颤抖着身子,感觉眼前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。


“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整理掉,最后相信我一次吧——”冠霖的声音没有一般人央求时的讨怜,反而决绝地像在对敌军下战书。


“……爸爸。”


父亲停下了脚步,赖冠霖也不知道,这声长久未问世的呼唤,怎么自然地就从嘴边跑了出来。


“回国之前让他消失。”


“谢谢......爸。”






来势汹汹的三人离去后,沙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,计划破灭的逃兵。准备好的、承诺一样的话没能说出来便散落在地,失去了它们的存在理由。朴志训仍旧跪坐在地上,目光没有焦点。赖冠霖想扶他起来,可那人像使不上力气,没能站起来,他索性也跪坐在他面前。


“刚刚我托人帮你伪造了身份,我会.....想办法拖住我父亲那边,让你离开。”


“这就是你保护我的办法吗。”


赖冠霖挤出一个笑容,帮他把绑住双手的绳索解开。“嗯。”


“那你呢。'真相总有见光的那一天',你怎么办?”


“你先保住你的小命吧。”赖冠霖捏了捏朴志训的脸,两天不见光的囚禁使皮肤干燥得起了壳。


想到从现在开始,每一句话、每一个亲昵接触都是倒数着的珍贵,他目光移到朴志训同样变得干燥的嘴唇上,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。


朴志训的嘴唇很快被打湿,舌尖的相互缠绕融化着其他感官,直至脑部的全部敏感集中在两人的湿热缱绻的连接处。起初朴志训还从鼻腔发出抗拒声,本以为他不再抗拒,可呜咽声越来越大,从这边的喉咙传到另一边的喉咙。


赖冠霖蹭起身子,发现眼前人脸上已经潮湿一片。


“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。”朴志训低下头,强压抑着哭腔恳求。“你说了你要守护我的,你不能让我一个人。”


“现在父亲知道了,我们要是一起走,很快两人都没有活路。你自己走的话,父亲那边有我应付,你就能好好活着。”


“你不是说要只过眼下的生活吗?”朴志训不再压抑哭声。


赖冠霖看着哭成泪人的朴志训,深谙只要他再央求他几句,他便会失去理智地跟他出逃。但他情愿自己不在朴志训身边,也要他的精灵好好地活着,没有自己、没有各种尔虞我诈的社会关系,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生活,是赖冠霖想要守护他的方式。


“我后悔了,朴志训。没有你的生活我有无数个可能性,可跟你一起走只有悲剧收尾的可能。你也一样。我们都不要赌了,不要赌没有胜算的局。”


朴志训的哭声渐渐变小。


“拿着,先用我的手机。我明天会把新的身份、整理的一切都发到手机上。等你安顿下来,我会联系你。”


朴志训接过手机,站起来的腿有些打颤。“那现在呢?”


“现在......你自由了。”


朴志训对着空气苦笑了一声。



“不要联系我,绝对不要。”



朴志训走出这个困住他几天的地下酒窖,脸上还挂着晶莹未干的泪,表情却是百经炼狱似地漠然。他才不要什么狗屁自由和重新开始。


他只想让赖冠霖成为那个唯一的可能性,不管是以悲剧还是喜剧收尾。







TBC.



终章预警!
我写文真的长不起来kkk又想开新坑了!不过故事是一开始想好的 写到这里差不多快要结尾啦 
我真的很不擅长跌宕起伏的故事emmm哭很大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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