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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人勿近(二)

*ooc





熟悉的铃声响起,猛地刺激朴志训的大脑皮层,宛如一双冰冷的手将他从睡眠中拖拽出来。他从不更换闹铃的音乐——每天任由神似警笛的促音大刀阔斧地将梦境与现实隔绝,让他保持对现实的了然,不在虚幻中流连。



儿时在福利院,夜半,老人的咳嗽声、呼噜声、幼童的哭声会不定时地响起,使他至今也睡眠极浅。闹铃声势浩大地播放,他立马坐起,像待命的士兵。



止了闹钟,除了惊醒后余下的眩晕,一股寒意爬上后脊。他为自己醒来前一秒的毫无意识感到后怕,在“任务”期间,应时刻清醒才是。



一只手盖过来,将他往被窝里边儿拢了拢。



“出来玩还定什么闹钟。”



身旁的人裸露上身,半梦半醒地呢喃,嘴因不满而撅起。清晨软和的光线透进来,正巧把那人包满,洁净得宛如幻影。朴志训被罩在黑暗一侧——同样的清晨,却像置于两个时空。



朴志训盯着他伸进黑暗一侧的手,光线从某处突然截断,一个象征意味的分隔符号。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下沉,困顿、或是其他什么微弱情绪,使他坠落于清醒与不清醒间的缝隙。



在意识坠入谷底前,他脸上突然一点冰凉。是旁边的人彻底醒过来,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,逆着光线,笑得不符年纪。



“还困?”



“唔。”朴志训揉了揉眼,伸了个大懒腰,像要腾空起飞一般舒展身子。随即眼前一黑,自己伸高的双手被轻易够到,十指顷刻间相互缠绕。下一秒,他整个人被牵引过去,扑向那个人怀里,倒向阳光侵染的光明一角。抬眼时,光恰好刺进眼里。而一如晃到眼的光线,赖冠霖的过分热烈使朴志训一阵麻酥。



“赖冠霖......”他故意压细声音,在人耳畔边缘唤着名字。



赖冠霖抱他的力度加重了些,侧过头来轻舐他的耳垂,带着气息的水渍声沿着神经传至大脑中枢。



可那声音传至,不过是拍打礁石后速褪的潮水,最终留下默然的平静。



无聊。



他蹙了下眉,腹诽此人的风流作风。他深知自己不过纨绔子弟的一时玩物,也就因为抓住了这层不见光的关系,他曾借此顺手牵走不少大咖的猛料,甚至利落地不带痕迹。这种隐秘把戏在行内并不少见,可敢这么干的同行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,便人间蒸发似的再也不见人影了。可朴志训——圈子内没人知道他的真名,因而被神秘兮兮地称作“幽灵”。各界的不少料都源自他口,每逢圈里认为他被封杀,他又能向大众抛出一枚炸弹,坠地瞬时轰鸣巨响。



男女老少,他都游走过,内心早已是无风之海。只是他没想到,商界巨头的儿子,这么好搞,一天便拿下了。



“志训昨天睡得好吗。”



赖冠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,说话时的气息蹭得他有些发痒。



“睡...睡得好啊。”



他咬了下嘴唇,以惩自己一时结巴。撒谎和演戏是他赖以生存的元素,哪怕眼神有一丝不对,也多了暴露的风险。因此绝不能表现出心虚,即使他几乎一夜未睡,想找机会脱离赖冠霖怀里,偷拿走他的手机。可怪那人封锁得太死,怎么也没能脱身。



赖冠霖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,把衣服丢给朴志训。



“走吧,想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




出门时才八点,朴志训这才意识到闹钟早得不合时宜。天气微凉,沾染着夜雨留下的潮。他暗悔自己怎么就只穿了件单薄长袖,在湿冷的空气里抱着手臂,步伐快于平常,把裹着风衣的赖冠霖甩开小半米。



“忘记提醒你,这边早上会冷。”赖冠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,惹得朴志训一阵火往上钻。他步子更加快了些。



“要带我去哪?”



没有回答。

朴志训以为自己走得过快,将两人拉出了小段距离,正准备回头,一股暖意如初春阳光袭来,自己已经被裹在风衣里。像整个人压上来,又没有压迫之感,赖冠霖贴在他身后,插进风衣口袋的手环住他的腰。两人前胸贴着后背,之间隔着的两层布料,随着上升的体温而隐形。



要说谈情,朴志训敢自称富人,圈内的传说人物怎会浪得虚名。他也曾玩罗曼蒂克,把人骗得团团转。



可暖意贴上身的那一瞬,朴志训身体里竟然有风呼啸的声音,一如带花香的春风,偷偷钻进微掩的窗。



“已经到了。”身后人的气息从发丝流至耳边。



离酒店不过走了几百米,绕过别墅区的私人泳池、修剪平整的草坪、越往边缘走,建筑越稀疏,自然植物却越生茂密。早些听旅游团介绍,酒店连接着岛内最大的植物园,显然这是通往园内的路。



朴志训回过神来,目光聚在眼前的空地。不远处高耸起一簇棕榈树,在酒店周围已屡见不鲜,他再往前移了几步,这才看清隐蔽在树下,红木筑成的木屋。隔远了看,木屋像只能容下两三人似的小巧,可走到面前才惊觉比想象中大得多。门外的告示用英文写着“私人领域”,还用红色符号警示着勿进。



“私人领域?”



“我就是那个'私人'。”



朴志训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。刚打开门,扑面而来的木头味儿钻进体内,呛得他急咳两声。



“有段时间没通风了,”赖冠霖把四面的窗打开。“小时候闹着要住木屋,爸爸就叫人建了一个。”



“爸爸对你真好。”



赖冠霖点头默认。



“你以前常来这岛上?”



“冬天偶尔会来这边住。”他四处望了望,像在搜寻什么东西。朴志训也随之大胆地四处打量,企图在他的童年场所嗅出点什么秘密味道。赖冠霖拉开餐桌旁的小抽屉,将拿出的条状物在朴志训眼前晃了晃。



“可可粉。我从小就喝这个牌子。”他洗了两个懒橘色水杯,熟练地烧水、冲泡。



“加糖吗?”



“加。”



砂糖跟着勺子一起旋转,最终融进水里,甜味浓郁了可可的香气。赖冠霖将水杯递给他。



“每次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喝热可可。”



接过这杯承载温适童年的暖和液体,朴志训大脑里逐帧想象出年幼的赖冠霖窝坐在壁炉前,裹着毛毯,脸上溢出可可带来的满足感。紧接着,这安乐图景线画分离,顶替它的是在纷扬大雪里,跪坐在地、孑然一身、年幼的自己。



可可的温度沿着杯子外壁传递出来,流经朴志训的几百万亿细胞,把它们统统染成浅咖色。



“怎么会想带我来这里?”



“不知道,就想给你泡杯热可可。”



液体从舌尖流入喉咙,本身的甜加上砂糖辅佐更加浓腻,近乎残忍。更加残忍的是,他几乎立刻迷恋上这味道,贪婪地将其饮尽。



递回杯子,他对上赖冠霖藏笑的眼,透亮如星月,在他心口的墙壁投射出柔和轮廓。赖冠霖伸过手,拭去朴志训嘴角沾上的余渍。



指尖的触感令他恍惚。



一时间他忘记任务,常年探入各类兽穴的戒备与游刃有余,不知怎的出走,在赖冠霖的注视下,自己像新生婴儿般一丝不挂。



他显然低估了这次任务的难度。







“再来一杯?”







“......好。”



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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