侵略症患者（四）
*ooc
傍晚的教室空空荡荡，放学后学生们早就三五结群奔出了校门，只剩值日的赖冠霖。谁都不会很认真地做值日，打扫得马马虎虎，可他是不做则已，一做到底的人，于是教室的角落都被清理得干净。
邕圣祐走进教室来，像往常一样，径直盘腿坐到了赖冠霖桌子上。
“怎么现在才来？”不管互相有什么事，一方都会等另一方结束后一起回家，这两人每天如此。邕圣祐没说话，咔嚓一声，点燃根烟。
“哥，”赖冠霖停下手里的活，“你不是说不抽了吗。”
邕圣祐把头仰起，吐出一条细长的烟雾。雾气飘进他眼里，让人看不清神色。赖冠霖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，印象中的圣祐哥总是咧着嘴笑、神叨叨地不正经，像是天地事都与他不相干那般缺心眼地活着。突然安静下来，五官的轮廓如同陡峭冰川。
“冠霖呐，”他隔了半晌才开口，语气充满犹豫，“我被表白了。”
“诶？”谁这么缺心眼。
“丹尼尔。”
空气顿时凝结。赖冠霖抬头看着哥哥，要是不在意，这哥绝对打哈哈过去当笑话说给他听，现在的严肃表情明显说明，他当回事。
“那哥怎么回应的？”
“你记得你之前问我会不会喜欢上丹尼尔吗？”
“记得。”
“我想过这事，还真想过。还在寻思答案，他倒先给我一棒，眼神还那么真挚，像个大型犬要认你当主子似的。直了那么多年，我也差点没一秒答应下来。”
“所以你拒绝了？”
“算是吧，我说现在没办法回复他。”
不清楚就糊弄过去，绝对是这哥擅长不过的事。
“冠霖，你不是在跟那个小孩子恋爱吗。”邕圣祐转身对着赖冠霖，露出一副研讨课题般的严肃表情。“什么感觉？”
“哥又不是没谈过，还需请教我？”
“可对方是男生，这你比我有经验多了吧。”
赖冠霖神色黯淡了一刹那，脑海里浮现一张久远的面孔，冰冷的神色穿过时光的屏障打过来，很快他有意识地将那张脸从脑海移除出去。
“所有恋爱都一样，喜忧参半吧。喜忧的分配量就取决于能不能遇到对的那个人。”
“我怎么知道谁是对的人？”
“你会知道的。”
邕圣祐猛吸一口烟，感叹爱情这神秘莫测的东西，以及眼前这个屁小孩怎么就长这么大能跟自己大谈感情哲学了。
“那你觉得，那个小孩是对的人吗？”邕圣祐把难题抛给赖冠霖。
“我需要他。”赖冠霖没有直接回答，但这确实是最真实的答案。没有朴志训，他觉得自己可能一天也没法活下去。仿佛他不是恋人，而是必需品，某种精神支持。
“不是说....怕伤害他吗。”
“这个我自己有分寸。”
“那就好，”邕圣祐把烟灭掉，“不要像上次那样，不欢而散。”
赖冠霖抬起眼，视线却没有焦点。清扫完毕，他们离开教室，最后一口烟在原地迟迟不散，混在滚烫的夕阳里。
*
朴志训醒来的时候，周围炸成了一锅粥。今天的教室尤其吵闹，话题全围绕着即将到来的转校生。
“我早上看到他了，你们知道什么叫巴掌脸吗，”女生们叽叽喳喳嚷个不停，把朴志训闹醒了好几次，“脸小得不像话，关键长得，超～好看!”有完没完，不就一个转校生，怎么能轰动成这样，隔壁班也来打听。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明星人物要莅临咱班了。
“大家好，我叫裴珍映，请多多指教。”
一片捧场地鼓掌声欢呼声中，朴志训不情愿地抬起头，看向讲台上这个说话的浅棕发男生。是挺帅的。小脸上挂着点忧郁气质，笑起来又傻甜傻甜。他不禁想起赖冠霖也是这样的属性，双标地弯了嘴角。
“果然，脸真的好小啊” “天呐比女生还好看” “我觉得他比朴志训帅诶”
“喂，班草，地位岌岌可危咯？”后座的朴佑镇凑上来挑衅。朴志训一边鼓掌，一边侧过身子小声说：“你叱咤风云的训哥会被轻易被比下去？”
直到某天，裴珍映拿了全年级第一，朴志训摔下神坛，曾经投向他的崇拜眼神换了对象，这真切地败北，才使心高气傲的朴志训松了口，正式打量起这个来头不小的男孩。
“珍映呐，”午饭时，他主动给这独来独往的男孩示好，“要不要一起坐？”
“好啊。”裴珍映笑起来，眼角弯成新月模样。
打那起，校里便经常出现两位颜霸学神走在一起，和着上蹿下跳的朴佑镇。朴志训满意地看着人群的目光又回到自己身上，内心满屏yes good.
“晚上记得把人带来。”离别时朴佑镇说。
“知道啦，你要是敢给他脸色看，别怪我乱来哦！”朴志训对着他挥了挥小拳头。
“什么啊？”一旁的裴珍映听得一头雾水。
“今晚他会把他小男友带我家来一起玩，我们先去等着吧。”
裴珍映“哇”了一声，“好期待啊！”
“别期待了，那个盯人精、没礼貌、糟心的家伙，要不是朴志训非要介绍给我——”
“啪”一巴掌打在朴佑镇背上。“哦？是吗？那我们不来了。”朴志训扭头就走。
“诶等等等，让他来让他来！”朴佑镇苦瓜脸，小声对裴珍映说，“那游戏四个人才能玩。”
赖母出差回来后，两个人在家的“补课”不能很顺利进行，于是地点变为室外的咖啡店，上完课还能趁机约会，多妙。明明是朴志训想出的点子，但他总觉得，离开了熟悉环境，两人的一切互动都像一股暗流，染上新奇感觉。
“过来坐。”地铁上挤满了人，好不容易空了个位子，赖冠霖连忙把被挤到站不稳的男孩拖来坐着。朴志训的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，周围不再是一堆陌生人的喘息困难的脸，而是——赖冠霖的腿。
赖冠霖站在朴志训面前，挡住后面波浪似的此起彼伏的人群。朴志训抬头看着他，赖冠霖低头看着他，恰好的角度与距离。朴志训被盯得红了脸，只好看着前方，可正好挡在眼前的画面好像更令人脸红：浅色牛仔裤把腿的形状修饰得刚好，破洞处能窥见透白的皮肤。朴志训内心噼里啪啦的放鞭炮，缓缓把头低到不能再低。小机灵只能装困，咪上了眼睛，身子随着地铁摇摇晃晃，装着装着真的迷糊睡去。
再醒过来，眼前已经没有脸红牛仔裤，车厢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。他把头从旁边人肩上抬起来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赖冠霖已经坐到身旁。
“哥哥，”赖冠霖凑到迷迷糊糊揉着眼的朴志训耳边，“你这样容易被我拐走哦。”
“说些什么呢。”
“下次你再随便睡着，醒过来可就不是在这了。”
“淫秽色情！”朴志训狠狠拍了下这个不正经小孩。
夜晚闷热散去，风凉飕飕的。赖冠霖打了个喷嚏，朴志训紧张地扭头看着他。
“你看，这就是我不该来的征兆。”赖冠霖揉着鼻子，整张脸都写着“我是谁在哪里我在干嘛”。
“佑镇人很好的啦。”朴志训安慰着这个全身不情愿的男孩，“别担心，有我在。”正好到楼下，朴志训发消息让朴佑镇下楼开门。
“你个小冬瓜顶什么用。”
“什么？？赖冠霖你对老师这个态度？？”
朴志训小拳头重重捶在赖冠霖左臂，那人“嘶”一声，皱起眉。
“啊啊疼吗，”朴志训急忙伸手去摸刚刚打到的地方，“他们都说我打人很痛，原来是真的啊。”
赖冠霖抽出左手，轻轻拍了拍正内疚着的男孩的脑门。“痛死啦，小冬瓜。”
大门打开，发出充满困惑的吱呀声。一抹浅棕从门里出来，他的面容在夜色中忽明忽暗。
“志训哥，你来啦。”
“佑镇呢？”
“他在洗手间，”裴珍映压低声音，“很久了。”
朴志训伸出舌头，一脸嫌弃。
“珍映，这是冠霖。冠霖，珍映。”
两人对上眼时，赖冠霖感觉身体的温度在以异常速度降低。月亮从云中透出光亮，照在浅棕发男孩子的脸上，某些状况之外的东西显露出来。他的瞳孔仿佛倒进了夜色墨水，漆黑而寂静，与赖冠霖四目相对。
时间既在静止，又在往回流动，世界背离了逻辑。
“裴珍映，你在这干什么。”
“志训哥，”裴珍映回头看着朴志训，“他就是你的男朋友吗。”
朴志训一直觉得以“男朋友”来称呼赖冠霖对于自己的身份是件要命的事，不如“喜欢的弟弟”，自然而不会害臊。但现在这不能理解的状况，他没心思拒绝这个说法，只能不明所以地点点头。
裴珍映把目光移回赖冠霖身上。
“看来，我们真是冤家呢。”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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